第 78 章 我的大小姐
当晚回到家,则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,所以脸颊烫红灼热,连带心里也有着难以名状的烦闷。
不多时,她从被子里伸出手,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。
本来想找宜笙倾诉,可想到她近日备考压力格外大,最后又默默打开了某个蓝色APP。
在那个故事满天飞的年代,少女心事藏在这里的每个角落。
【楼主是芭蕾生,从有记忆开始就学习舞蹈。幼时为了跳舞,被压骨裂无数次,脚上更是没有一寸好皮肤。全身上下,瘀青就像是纹身一样,可即使这样辛苦,楼主还是坚定地将芭蕾视为未来唯一道路。】
【可就在楼主努力备考国内最高芭蕾学府时,我的父母却希望我能放弃芭蕾出国留学,就连专业也限制我学习哲学或英语。】
【楼主不从,他们就将我禁足家中。】
【不能跳舞的每一天,我都像是行尸走肉。】
【很痛苦。】
不过五分钟,该发帖就集合了无数个追梦路上被阻拦孩子的心声。
【不要妥协,楼主千万不要妥协。去年高考选报志愿,我被父母强行更改到财经专业,现在的每一天都索然无味。听着听不懂的课,看着完全不感兴趣的课本,半点学习兴趣都没。】
【楼主要反抗!】
【...】
往下无数条,无数人不是分享自己被逼着选不喜欢专业的痛苦,就是给她反抗的鼓励。
则灵瞧着无数过来人讲无望的日子,仿佛也从细枝末节中看到了自己如若不妥协的后果。
【谢谢大家的鼓励,楼主绝对不会放弃反抗的,而且也想到了如何逃脱留学这件事。】
那晚,则灵将与白鹊洲的事编辑发布到帖子内,跟帖区尽是哈哈哈哈。
【楼主真是思路鬼才,期待成功!】
【听楼主描述的小老师,应该也是个十分不错的男孩,可惜了。】
【没办法,谁让他出现在楼主的芭蕾路上。】
【这个世界,很快就会多出一个重回梦想之路的女孩,和伤情的男孩。】
【楼主,作为过来的大姐姐劝你一句。千万要把自己放在人生第一位,你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。没有人可以主宰你的人生,你尽管无视那些质疑的目光,大胆地走自己的路。】
则灵那晚感受到了无数人的肯定,心中那份烦闷也瞬时消散。
翌日再见白鹊洲,大小姐满是星星眼,盯着他目不转睛。
不知过了多久,白鹊洲终于不敌则灵的凝视,叹息一声道:“我以为你昨晚就是喝多了酒,睡一夜就忘了。”
大小姐托腮,身上散发着少女自然的甜香气味,“小老师,我只是喝多了,脑子又没断片。”
白鹊洲唇角勾起了微不可查的笑意,伸手拿过则灵的习题卷,“今天写这几道。”
则灵瞧着比昨日少了三分之一的红圈,将头虚枕到白鹊洲肩上,“小老师,你确定我今天只需要写这几道吗?”
“感觉你今天酒还没醒,就少写点好了。”
“小老师,我酒量一向不好,估计彻底醒酒就到后天了。”
白鹊洲神情淡淡,可那双波澜不惊的瞳孔内,又仿佛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。
多时,他才放低语气,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,说道:“好,那这几天你就少写点,好好歇歇大脑。”
“小老师,你真好。”少女清甜的声音,又软又嗲,直教人骨头都是酥的。
学到半晌,则灵揉着肩颈走出书房倒茶。
还没到茶室,就听到姚阿姨正在接徐之华的电话。
“徐老师,灵灵这边一切正常。她和白家小少爷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,没有过分亲密暧昧的举动,有可能是勇叔会错意了。”
“姚阿姨,那你也要多注意观察。从前我想着灵灵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,可今天勇叔说昨晚她突然向鹊洲告白,我才意识到,她马上就要读大学了。”
姚阿姨一向偏向则灵,只笑着打圆场,“普通小孩到了大学确实就会想着谈恋爱,白家小少爷也不...”
“姚阿姨!”徐之华语气瞬间门变调,透满冷意,“灵灵从小被全家人惯着长大,是个无法无天的性格。万一鹊洲再降不住她,那简直就是埋隐患。”
姚阿姨握着电话,推开茶室的阳台门走进去。
他们再聊了什么,则灵便不得而知。
但能确定的是徐之华无比在意她感情这件事。
-
则灵日日与白鹊洲在书房学习,且他又是个沉闷性子,所以两人感情进展格外缓慢。
这时恰逢壹京市芭蕾社团组织文艺汇演,一般这种演出徐之华是不会反对的。
所以在演出前天,则灵特地找人拿了一张前排家属票。
“小老师,邀请你来观看我表演。”
蓝色的长条票据,占据C位的小演员正是则灵。
一侧印着当天的演出剧目《唐吉坷德》,与家属票三个大字。
“你不找徐阿姨和则叔叔去吗?”
则灵歪头,脸上流露出失落神情,“我爸爸妈妈是不支持我跳舞的,他们觉得抛头露脸又是青春饭。不如好好读个文学专业,像他们一样做大学教授来的体面。”
“所以,每年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同,就我没有。”
看着她满脸写着的委屈,白鹊洲不免心软动摇,“好吧,那我尽量。”
“不要尽量,你要一定来。”
“...”
于是,在则灵无比期待的眼神中,白鹊洲终于点头,“好,我一定准时到。”
大小姐欢呼着张开双臂,直接抱住了白鹊洲脖颈,“哦,小老师对我最好啦!”
突然落得满怀的温香软玉,白鹊洲整张脸立刻红到耳垂。
连带瞳孔内都氤氲着朦胧水汽,眼底也尽是藏不住的笑意。
演出当天,白鹊洲特意穿着正式西装,头发更是梳得一丝不苟。
他就坐在前排的家属区,几乎是最耀眼的存在。
整个后台都在议论那个身着深灰色西装的男生是谁。
大小姐莫名地虚荣心几乎到达顶峰,边化妆边回道:“是我的...小老师。”
一众人看过去,“老师?”
大小姐轻慢涂着口红,又不徐不疾地抿唇晕开边缘。
那张过分明艳的脸写满骄矜,直接无视所有人起身走去后台候场。
“也不知道她成天嘚瑟个什么劲。”则灵一走,立刻就有人在背后酸溜溜道。
“仗着家世好呗。”
“程颂好像也喜欢她。”
“自信点,把好像去掉。”
“可我听说,今天程颂准备告白来着。”
“那她还邀请自己的老师来,有好戏看了。”
嬉笑声散在后台,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舞台上的表演。
则灵师从海派芭蕾大师,举手投足间门都是骄矜贵气。
她的舞步也不同于其他芭蕾演员,每一个踏步干净利落的同时又显得精致。
脸上的神情,喜悦嗔怒,无不表现淋漓。
白鹊洲就坐在台下,看着台上那如精灵一般的仙子。
他的心脏也伴着终章沉痛的曲调不由沉沦。
随着最后一个乐点落下,演出正式宣告结束。
全体演员上台鞠躬行礼,则灵站在C位,是当之无愧最靓丽的一颗星。
演出结束,则灵绕下台拉住正准备随着人群离开的白鹊洲,“我带你去后台。”
他就任由则灵牵着手,绕过长长的走廊,抵达尽头的房间门。
那一路的光线温柔萦绕,披洒在两人肩上时,则灵发丝都在闪着金色暖光。
可就在他们刚刚推开后台化妆间门门时,突然一声的礼炮鸣响,惊得则灵浑身一颤。
再抬眸,正见程颂抱着一束火红玫瑰站在人群中心。
看到她后,程颂上前。
直接无视身边的白鹊洲,拉过则灵朝前走去。
这人的意图过于明显,甚至不用过多揣测,则灵想要挣脱逃避,却被程颂拉得更近。
“灵灵,如你所见,我想向你告白。”程颂将玫瑰花束递到她怀中,“我们做了太多年朋友了,不如给我一个机会,咱们试试另一种身份。”
男孩拙劣的表白方式,还有尚未思考清楚的告白台词。
则灵长呼一口气,只抿着唇也不回应。
“则灵,你是怎么想的呢?”
周围逐渐充斥着“在一起”的起哄声,则灵抱臂,看向站在一侧的白鹊洲。
“我在想。”她看着白鹊洲,话语间门略带着试探,“有没有人持反对意见。”
此话一出,程颂带来的一众男生立刻高声起哄,“在一起,在一起。”
则灵还穿着演出服,漂亮得像谪仙,一双葡萄大的眼睛忽闪着光泽。
她抱臂,倚着一侧化妆桌。
没有半分着急的模样,反而像是期待捕猎的持枪猎手。
然后在喧嚣中,“啪”的一声枪响,有人站了出来,高声道:“我反对。”
白鹊洲带着与生俱来的沉稳,直接迈大步走到则灵面前,朝她伸出头,“和我走。”
则灵扬眉,眉眼间门藏不住得意,“好,小老师说什么,就是什么。”
大小姐不在意别人的看法,更是直接无视程颂一干人等。
当两人走出剧院,则灵才挣开白鹊洲牵着她的手,“小老师,刚刚人太多了,我都没来得及问,你干嘛反对程颂对我的告白,干嘛要带走我?”
白鹊洲张了张嘴,一时间门没答上话。
“小老师,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。”
“不要瞎说。”
则灵鼓了鼓腮帮子,点头应好,“行吧,那我只能继续回去听程颂说剩下的话了。”
见她转头就要走,白鹊洲这才拦到她面前。
那是妥协,也是剖白自己的心脏给她看。
“嗯,我喜欢你。”
就连则灵都没反应过来那一瞬的告白,连着眨动好几下眼睫。
“我喜欢你舞台上的自由洒脱,无拘无束的性格。你开朗,明媚,像太阳。”白鹊洲说这些话时,满脸都是真诚动情,“则灵,我也谢谢你喜欢我。”
则灵原本设想过无数种两人的结局,但都没想到白鹊洲会直接告白。
夜风轻柔吹拂,她脸颊是晕不开的红晕。
“则灵,那你能不能为了我,好好考试。我们不要谈异国恋。”
则灵心脏在那一刻空了一拍,那是说不出的心虚。
她僵硬扬了扬嘴角点头,然后直接扑到白鹊洲怀里,以用他的胸膛掩藏脸上的情绪,“好!我会为了小老师努力的。”
那天过后,白鹊洲有一个考试,第二天就无法来陪她学习。
则灵对此并不关心,好不容易的休假日自然瘫在床上更新自己的反抗留学故事。
【楼主也没想到书呆子会直接选择反向告白,那一刻,我还有些心虚。】
【不过看到远处的司机,楼主知道马上就会迎来新生活。】
跟帖区再次充斥着哈哈哈哈哈的声音。
【楼主,你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孤勇者,不过楼主加油!】
则灵懒懒回复几条跟帖,伸了个懒腰,听到姚阿姨在门外喊道:“灵灵,徐老师叫你过去。”
则灵直接从床上惊坐起,边穿鞋子边又编辑一条发布。
【我妈妈来叫我了,凭借母女连心这神奇的玄学反应,极有可能是说早恋的事!】
【朋友们,祝我好运吧!】
-
当则灵一走进徐之华的书房,果不其然如她猜测那样。
徐之华正坐在书桌前,满脸忧愁地用手托着头。
“妈妈,你叫我?”
“灵灵,你和妈妈说实话,是不是早恋了?”
单刀直入地刨根问底,倒是则灵没想到的。
“妈妈,没有的事。”则灵自然是下意识拒绝承认。
但得到确切证据和两人相拥照片的徐之华,叹着气摇头道:“妈妈原本希望你和鹊洲一起学习,是能带动着你留学的积极性,可没想让你早恋呀!”
则灵低着头,脸上溢出不服气,“妈妈,可现在白鹊洲就是我留学的动力。你不让我们谈恋爱,我就没劲学习了。”
“妈妈之前和你说过的,等大学毕业了,自然就可能谈恋爱。”
这一切明明是则灵想要的结果,可听到徐之华的话,她心脏还是如中了一箭。
“妈妈,你会不会太专权了。不许我跳芭蕾,要求我留学,又不许留学恋爱。”则灵话音都因委屈开始颤抖,“我留学,一定会恋爱。你不许我和白鹊洲,那我就和别人。”
徐之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,火气同样被则灵激起,“你怎么和妈妈讲话的,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好,怕你受骗,受伤害。”
则灵眼眶内立刻闪出泪光,“从小到大,你们都是这一句话。到底是为了我好,还是你们的虚荣心好。”
“反正,我不会放弃白鹊洲的!”说完,则灵直接转身摔门离开。
-
则灵因为白鹊洲和家人闹翻的事,很快就传开了。
母女两人都是硬性子,则灵甚至开始绝食抗议。
外界传的则灵大小姐任性不堪,这次可谓为了爱情冲昏头脑。
可实际上,则灵正忙着在网上更新进程。
【昨晚小老师来给我偷偷送晚餐,还被我妈妈看到了。知母莫若女,不出三天,我就能接到不用出国留学的通知。】
在则灵的期待中,三天时间门即将进行到最后一天。
可计划赶不上变化,比徐之华先下定决心不许她再出国的是,她在网络上的帖子爆火了。
所以再看着白鹊洲,则灵那份从前说不出的愁绪终于被理清。
那是浓浓的愧疚,又掺杂着不得不的无可奈何。
在白鹊洲先开口之前,则灵选择先发制人。
一改从前软萌形象,冷漠道:“我只喜欢芭蕾,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继续跳芭蕾。我只是想为自己而活。”
白鹊洲昨晚用了一整夜的时间门,看完了则灵发的帖子。
原来他听到的那些令他心悸颤动的情话,都是来自帖子内的集思广益。
而他就像个大傻瓜,被耍得团团转。
“那你,对我就没有一点真心对吗?”
则灵似是没想到会从白鹊洲口中听到这样的问题,直接笑出了声来,“你觉得,我会喜欢像你这样无趣的书呆子吗?”
白鹊洲点了点头,随后起身,“我知道了。”
看着他失落的背影,则灵眼底也莫名泛起酸涩。
可自那天后,则家父母的态度莫名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甚至开始鼓励则灵跳舞。
想到即将重回芭蕾舞台,她又顾不得为其他事感春悲秋。
那个炎热的夏天,蝉鸣将所有少男少女的愁绪掩盖。
毕业季到来的同时,高校录取进程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
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,则灵房间门传出尖叫。
姚阿姨急忙跑进去,正见则灵兴奋地在床上蹦跳。
“大小姐,快别摔了!”
“姚阿姨,我考上了!”她终于如愿考上壹京舞蹈学院芭蕾系。
姚阿姨看着她开心的模样,眨了眨眼问,“要不要和白家小公子说一声?”
重新恢复平静的生活,则灵几乎都要忘了他的存在。
也不知道是她故意将这个人藏到心底,轻易不敢面对。
“和他说什么?”
“灵灵,你爸爸妈妈突然不反对你学芭蕾,是因为白小公子和徐老师交谈很久。”
他说服了则家爸妈,不应该去桎梏则灵的人生。
则灵再看着那张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,心脏突然泛起久违的酸涩与痛感。
她终于,拿起手机,点开那个被她故意沉在底部的聊天界面。
红色的提示标志,有他最后一条留言。
白鹊洲问她,到底什么才算是有趣?
她突然又不敢回复了,像只鸵鸟一样,在感受到未知时,将头重新缩了回去。
于是,那份来自年少时的酸涩,一直陪伴着则灵许多许多年。
她不曾对谁刻意提起,只有一次喝醉时,哭着倒在宜笙怀中讲述这件事。
她说想对那个少年说声对不起,再说一声谢谢。
对不起利用了他,谢谢他喜欢那样不堪的自己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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